博斯科的死在城内引起了轰动,人们诧异于是谁胆子大到敢雇人暗杀莱特家族的掌门人,也默默观望者又是谁会挑起这个非同寻常的重担。
相较于外面的议论纷纷,莱特家内只有无尽的悲伤和哀悼。直到下葬那一天西莫内都在流泪,对她来说,她失去的是一个陪伴几十年、相濡以沫的爱人。
克里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西莫内,卡卡和迪甘。尽管这件事不是他的责任,也没有人埋怨他,但他还是会忍不住自责,自责自己没能救下博斯科。
虽然说只有一年多的相处时间,但博斯科待他犹如父亲般慈爱和严厉,同样也让他品尝到了失去亲人的苦楚和心痛,更别提卡卡和迪甘。
教皇也为博斯科的去世而深表遗憾,他最终被葬在大教堂,离上帝最近,也离莱特家族的祖先们最近。教堂的大殿里点燃了繁星般的蜡烛,繁琐而庄严的仪式后博斯科被埋在了圣坛尽头的大理石纪念碑下,纪念碑上有蛇纹石和斑岩装饰,还刻有莱特家族的家徽。
整个莱特家族都被笼罩在乌云之下,失去主心骨的他们陷入短暂的迷茫,必须有人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“你有什么想法吗?”西莫内看向卷发青年。“你当时就在现场,你知道是谁派的那些杀手吗?”
“我的确在他们身上找到了点东西。”
克里斯掏出一枚手掌般大的,金制的徽章。除了圆面中心有点弯曲以外,这枚徽章看起来似乎并无特殊之处。但这种东西只能由富商贵族锻造,用来储蓄财富,或者用来打赏仆人。克里斯把它翻了个面,它的背面果然刻着一个家徽,眼熟得很,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下一沉。
是普约尔家族的家徽。
“我就知道!”迪甘抓起桌上的佩剑,冲出门外。“是他们害了父亲,我要找他们报仇!”
“迪甘!”
众人来不及阻拦,克里斯和卡卡对视一眼,急忙跟了上去。
.....
迪甘不顾门口侍卫的阻拦,冲进了普约尔家的宫殿内。毕竟没人敢真的对他动粗,伤了他一根汗毛都足以惹怒整个莱特家族。他在院子里大声痛骂着,让普约尔家的卑鄙小人滚出来,血债血偿,一点都听不进去克里斯和卡卡的劝说。
根本用不着仆人们的通报,普约尔家的三兄弟很快就走了出来。
“瞧瞧这是谁?我们的稀客!”为首的当然是卡莱斯,他热情地笑着,好像真的欢迎他们似的。“莱特家的男孩们,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?”
“少装模作样,就是你们派的杀手!是你们害死了我父亲!”
克里斯在看见金发少年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,而对方的视线停在他脸上的伤口上一滞,而后就面无表情地别过了脸。
他们处在对立的位置上,陌生得仿佛全然不认识对方一般,那些绮丽斑斓、温暖灼热的夜晚只是一场场虚妄的梦,天一亮就消失不见。
“证据呢?”哈维嗤笑。“你不能污蔑我们。”
迪甘从克里斯手上抢过那枚徽章,在对面三人的眼前晃了一圈。卡莱斯和哈维都面色不改地笑着,只有皮克稍稍移开了视线,像是心虚。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克里斯的眼睛,他的心脏发疼,连肺里呼出的气都灼烧着喉咙。
他也想让他死,是吗?
“这上面的确印的是我们的家徽,所以呢?”卡莱斯不以为然地开口。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的徽章会落在那些杀手手里,但是我可以帮你查清楚,好还我们家族一个公道。”
“你帮我?你能帮我最大的事就是去死!”
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迪甘就拔出了剑,直直刺向卡莱斯。眼看就要酿成大祸之际,皮克突然挡在了卡莱斯面前,锋利的剑刃划过他的脖颈,留下一道血痕。
如果说迪甘只是来骂账的话侍卫们还拿他无可奈何,可在对方的地盘上先动刀还见了血,性质就不一样了,足以被扔进牢里待几天。
“把他抓起来,交给议事厅!”卡莱斯怒斥,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卷发青年。“我们议事厅上见,看看执政官会站在谁那边!”
....
接到迪甘被捕的消息后西莫内差点晕了过去,她仿佛苍老了几十岁,抓着克里斯的肩膀轻轻抽泣。“你得帮帮我们,克里斯。”她如此哀求。“帮帮这个家族,我们都只能指望你了。”
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克里斯的梦里。他的梦是红色的,铺天盖地都是血光,而他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。他亲眼看着那人死在了自己的怀里,失去呼吸、瞳孔涣散。在上帝的眼里他已经成了罪人,注定要背负着人命的罪恶度日。
他会越陷越深,越来越身不由己。他的一部分已经死在了那片树林之中,伴随着秋风和落叶。
而在他的梦里,那个要杀他的人竟然变成了皮克。金发少年步步紧逼,目光冷若冰霜,剑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胸膛。他盯着皮克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,有些颤抖地抓住对方的双手,只希望能亲口听到一个答案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恨你。”
皮克猛地抽出剑刃,克里斯看见鲜血从自己的胸口喷洒了出来,模糊了他的视线。再次醒来后他警觉自己竟满身冷汗,怦怦直跳的心脏仿佛要蹦出胸膛一般,好像真的有人拿剑在里面搅了搅。
他喘了几口气,抹去自己额头上的薄汗。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点烛光,他早已过了那个晚上睡觉会害怕的年纪,可现在他却难以阖上双眼。那个被他杀死的人好像就藏匿在黑暗之中,静静注视着他。
他把被子拉高到头顶,埋进被褥之中。“佩佩,你在吗?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。“能不能陪着我?”
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,停在了克里斯的床前。有人紧紧抓住他露在被子外的手,粗糙但温暖有力,让人心安。
迷迷糊糊地克里斯再次陷入沉睡,而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梦见,因为他知道有人一直陪在他身边。